“爸……我回来了。”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李雪琴紧了紧拳头，慢慢地朝着自己的父亲走去。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学坏的？”李雪琴的父亲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开门见山道。
他说话的语气很重，重到就连离他还有些距离的李雪琴都清楚的感觉到了——自己的父亲正在压抑着他内心的怒火，仿佛下一刻，他就会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大步走到李雪琴面前，然后狠狠地给她一巴掌！
虽然许久没见，但是终究还是自己父亲所散发出来的威慑和压力，让李雪琴的心脏都在颤动。
此时此刻，李雪琴宁愿自己的父亲直接上来给自己一耳光，也好过像现在这样忍受着那种暴风雨将至的巨大压抑感，压抑到似乎周围的空气都稀薄了起来。
“爸，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如果你想问为什么我现在才回来，我只是去了中心书城那里逛了一下，今天不正好是周五……”
面对父亲的威压，李雪琴竟然没有鼓起勇气来说出实话，而是脑海飞速地思索了一番，接着匆匆找了个借口。
然而不等她把话说完，处于爆发临界点的父亲终于忍不住了：“你再给我胡编乱造！”
他双目圆瞪，手掌重重地一拍桌子，吓得李雪琴把剩下的谎话给全都咽了回去。
“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还是说你觉得我是个傻子？”李雪琴的父亲怒道。
“爸……我……”
“你还想狡辩？我实话跟你说，虽然我很少回家，但是我老早就发现你有事情在瞒着我！而且已经不是一两天，至少从高一开始就是了！”
父亲的话将李雪琴惊得魂飞魄散，脑袋里顿时一片空白。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会这样，原本以为自己在这两年的时间里隐瞒地非常好，但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逃课，进黑网吧，在外头鬼混，自甘堕落这些事情居然早就被父亲怀疑，并最终识破。
“告诉你，你老子我能够有今天的地位不是混来的！就算今天公司那里还有事我回不来，我也早晚要找你当面对质，你是我女儿，我太了解你了！”
“……”李雪琴连话都说不出口了。
“看看这些东西，你居然敢抽烟！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去抽烟的！！”
李雪琴的父亲突然踢了一脚，一盒烟从桌子底下飞了出来，重重地落在了李雪琴脚边的地板上。
“你抽了多久？是你们班里哪个男生让你学到抽烟的？你告诉我，看我不弄死他！”
父亲真的暴怒了，彻底的暴怒了。
李雪琴被吓到了，她从小到大还没有见过自己父亲像今天这样愤怒成这个样子。
她在害怕，怕得要命。
李雪琴一句话都不敢说，低头看着自己脚边的那盒烟。
那的确是班里的一个男生在放学后偷偷给她的，但李雪琴直到将近一周前才打开了这盒烟，从中取出了一支……
而自己的父亲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现在这种情况，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我是真没想到短短两年时间你就变成了这样，难怪每个月我在给足你生活费的情况下你还是时不时跟我伸手要钱，一开始我还觉得没什么，毕竟你爸我也不缺那点钱。但是次数多了以后，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你不过是一个高中生，就算零花钱要比一般人家的孩子多上不少，消费的档次要比一般人家的孩子高，也不可能花的那么快，要钱的频率那么频繁。直到后来我偷偷打电话问了你分班前和分班后的班主任，再偶尔几次在别墅附近暗中蹲点，才终于让我发现了你的秘密！李雪琴啊李雪琴，你还真是‘出息’了啊！”
此刻的父亲声色俱厉，眼含怒火。
李雪琴在高一时学坏的罪证，一直到如今高二期间所有的隐瞒和欺骗，都在这一刻被自己的父亲一层层地揭开，并毫不留情地摊在两人面前。
此刻的李雪琴就像是一个浑身上下毫无秘密的人站在自己的父亲面前，一切都再没有回旋的余地，再没有任何一丝欺骗的可能。
自己的父亲太厉害了。
在自己父亲面前，李雪琴只觉得自己脑海里的那些理由和借口，以及谎言都没有任何一丝能够发挥作用的余地，心理防线也被彻底击溃。
父亲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光，就像一条条沾了辣椒水的鞭子狠狠地抽打在李雪琴的脸上，就像一把把利刃狠狠捅进她的胸口。
此时此刻，李雪琴真的恨不得有一处坑洞能让她往里钻。
她不敢相信这种只可能在噩梦中才会出现的场景竟然实实在在的现实发生，并且就发生在她身上。
李雪琴整个人被自己的父亲怒骂的精神崩断，脑海里几乎一片空白，且不能正常思考。
“爸……”
“你给我闭嘴！我问你，你为什么会学坏？！为什么敢逃课，为什么敢去黑网吧，为什么敢抽烟！为什么经常在外面鬼混？！！”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李雪琴的话语，父亲紧紧逼问道。
一听这话，李雪琴再度一愣，腿脚都在发软颤抖。
她怎么也想不到，所有的事情会被父亲知道个一丝不拉，一个一年到头没回过几次家，没见过几次的父亲为什么一下子什么都知道了？
为什么？！
李雪琴低下了头，双唇在颤抖，贝齿在打颤。
不想下一刻，自己的父亲就彻底爆发了。
身高一米八几的父亲“噌”的一下从欧式沙发上站了起来，伸手就拉过茶几的边缘，一把将其掀翻在地。
只听一阵刺耳的碎响声，茶几上的茶具以及其他摆设全都乒铃乓啷地摔碎砸落在地，茶杯中的茶水如同湖中的水花一般溅落了一地。
李雪琴人都快被吓傻了，整个人呆站在原地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父亲指着她一顿破口大骂，唾沫横飞：“李雪琴啊，你胆子真是大得不得了。居然连这种事情都敢做得出来！你还要不要读书？你这样以后还考个屁的高考！你还当不当我是你的父亲？我真的是白养你了！难怪这两年里你成绩下降的那么快，我一开始还找不到原因，哪知道你背着我做这种不三不四的事！我真是倒了大霉，居然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父亲的最后一句话，彻底击垮了李雪琴，她整个人差点瘫倒在地。
虽然自始至终，父亲都没有动手，但是李雪琴的心却是痛到了极点。
虽然她没有当场哭出来，但是此时此刻，她的心情真的可以用如遭雷击来形容。
就这样发泄了一通怒火，自己的父亲短暂陷入了沉默，但是那双通红的眼睛却依旧死死地盯着李雪琴，好像随时会喷出烈焰出来。
而李雪琴就这样一直站着，一动不动，任由自己的父亲怒骂着，也不敢反抗，更不敢有任何回驳。
“你以后到底想怎么样？”沉默了大约有几分钟，父亲再度开口，“九年义务教学，两年的高中你都学了些什么！？读了这么多年书，花了我那么多钱全都读进垃圾箱里了？”
李雪琴低着头，一声不吭。
她现在只觉得自己的脸上又热又烫，全身都在发热和颤抖，同时心里又恐又惧。
在骂出最后一句话后，父亲再次陷入了长长的沉默中，似乎是想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
他将脸侧到一边，又点燃了一支烟，却是连看都不看李雪琴一眼。
李雪琴也沉默着。
但说实话，她很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她本来已经打算改过自新了，却不想该付出的代价提前降临到了自己的身上。
“要是我一直都没有发现的话，你是不是还要继续这样瞒着我？”父亲突然侧过头来，再次恶狠狠地问道。
李雪琴咽了一口唾沫，低声道：“不是的，我已经决定改过自新了，所有不好的毛病我都会改掉的，只不过，还是被爸你先发现了……”
“哼，说得倒是好听。但是我可不会再随便信你了！”这话已经彻底地抹去了李雪琴心中最后的那一丝渺茫的回旋希望。
母亲的病逝，姐姐的离世，李雪琴都记得，失去家人的痛苦，濒临破碎的家庭她都记得。
只是，她一直将那股无形的压力给深深埋藏在心底。
或许是她真的发了疯，或许是她决定破罐子破摔。
李雪琴最后居然当着自己父亲的面，说出了让她后悔了两辈子，两个世界，两段人生的几段话——
“爸，如果你觉得我没救了，那么高考完以后不管考不考得上，我都不读了！我直接去社会上打工赚钱，绝不再浪费你的一元一角行了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李雪琴不知道哪来的勇气。
她捏着拳头，咬着牙，死死地盯着自己的父亲。
话音刚落的那一刹那，父亲猛地动身，双目猩红，扬起手朝着李雪琴的脸上就是重重的一巴掌盖了过来！
“啪——！！！”
非常清脆的耳光声响起。
李雪琴只感觉的脸上一阵差点让她晕厥的剧痛，在剧痛传来的那一瞬间，李雪琴的眼前都是一片漆黑，直到两秒后才恢复了视觉，但是此刻却是眼冒金星，视线之内还有父亲那恐怖的怒容。
“*极度恶劣的汉语粗口*！”
父亲完全是在吼叫。
“我养你养了这么多年，把大把的钱投在你的学业和成长上，你要什么就给什么，结果就是让你去玩过家家的吗？你妈和你姐死了以后，我已经不剩下什么了，要不是还有你这么个女儿，我早就跟别人再婚了，像我今天所拥有的地位，想要攀上我的女人多到你数都数不过来！”
李雪琴怎么也没有想到父亲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那一刻，李雪琴痛彻心扉，但是同时，她也是头脑一热，全身剧烈地颤抖着。
因为父亲的这番毫无遮掩的话，已经深深地刺痛到了李雪琴内心深处的某根极度敏感的神经，触到了她内心深处的一个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圣地。
所以几秒钟之后，李雪琴也失控了。
她先是冷冷地看着自己父亲，接着说出了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话。
那个让她后悔了两辈子，两个世界，两段人生的第二段话：
“爸爸！”李雪琴紧握着拳头，感受着脸上被扇处的剧痛，但是大脑却是一股热血直冲，“我早就知道你在外面有女人了！我只是一直装作不知道而已！爸，你早想找别的女人了对吧？你经常不回家，还真以为我会相信你只是忙于工作吗？我清楚地知道，在妈妈还活着的时候，你就在外地和别的女人搞三搞四！妈妈也早就知道了，但她当初一直让我装作不知道，要我什么都不要说，就算妈妈她没有死于癌症，你迟早也是要跟她离婚的！！！”
“这么多年下来，你有好好管过我吗？你有好好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吗？医生当初也说了，姐姐直到咽气前一刻都还想着你，她连你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你根本不配当我们的父亲！！！”
这话如同扔向火药桶的火星一般彻底点燃了父亲，甚至连李雪琴自己都在话音刚落后瞬间后悔了。
“李雪琴！你给我滚出去！！彻底滚出这个家！！！”父亲一脚踹翻了一旁的椅子，暴吼道。
李雪琴此时也正处在气头上，已故的母亲和姐姐是她心里面不可触碰的红线。
所以在听到父亲的暴吼后也是一狠心，扭头转身就走：
“我走，反正母亲和姐姐早就不在了，哪天再多死我一个也无所谓了！”
然而她才刚走没几步，父亲的声音又在背后响起：“站住！你再敢动一步试试！”
李雪琴停下脚步，一回头就看到了父亲圆瞪的双目和起伏不定的胸口。
说实话，要说这一刻的李雪琴一点也不害怕，是完全不现实的，尤其是在自己父亲的怒目之下，李雪琴更是心有余悸。
在李雪琴有些颤抖的目光下，父亲快步朝她走来。
那一瞬间，李雪琴以为父亲又要出手打人，脸上依旧隐隐作的痛让她心里惶恐了起来。
但是父亲却没有一个耳光扇上来，而是重重地推了李雪琴一把。后者身形一个不稳，脚下踉跄，一屁股摔倒在地。
“我不想再看到你！！”父亲对着李雪琴一声怒骂，随即面红耳赤地快步朝着别墅的大门外走去：“你不必走，我走！”
几分钟后，李雪琴就听到了引擎发动的声音，接着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就从家门口外的道路上飞速驶过，6.7L，460马力V12的引擎发出了咆哮声。
李雪琴从来都没有想到一辆劳斯莱斯竟然能开得那么快。
而她，因为脸上的疼痛和心里的麻木，还一直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呆呆地看着迅速远去，并逐渐消失在视野里的黑色劳斯莱斯的背影。
此时此刻，李雪琴感觉到，一个对她非常重要的人就在刚刚，离她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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